下山的路很长,积雪还很厚,每一步都很费力。
知梦身上只这棉衲衣并没有其余遮风防寒的,出了山寺没多远朱瞻墡便脱了身上的玄色皮毛斗篷小心为她穿戴好了:“我是男人,不妨事。”
远远地看见山下一队安静的人马正等着,中间一辆绿呢毡车,人马都不动,雕像一般。
外头冷,毡车里很暖,几个大大小小的铜炉正冒着袅袅香气,佳楠香,朱瞻基最喜欢的味道。
路上积雪也厚,车轮虽包了厚厚的牛皮但碾雪而过仍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了让人心里也不自觉一颤一颤的。
知梦解下斗篷默默递给朱瞻墡,方外之人还是离这些锦衣华服远一些。
“我什么时候能回来?”知梦问道。
自己也知道也许此去便无归期,可却忍不住问,毕竟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期盼。
“也许,不能了。”朱瞻墡说道。
知梦苦笑:“你以前说话还知道委婉一些,如今是要绝了我的念头和……生路么?”
“你会活着的,我保证。”朱瞻墡说道。
摇摇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我欠了这么多人命。该生该死,听天由命吧。”
冬日里天总是黑得早,待车进了城门天已黑透了,因为近年关所以城里一派繁华热闹景象,看在知梦眼里却是恍如隔世。
皇宫很远但总有到的时候,此时宫门业已关闭,朱瞻墡拿了金令牌出来守卫们进去传了半晌才放行。
等在午门外的两个太监已冻得眉毛上都是霜,见了朱瞻墡如同见了菩萨降临,看到知梦眼珠便不自然转了转然后又对着朱瞻墡说话:“皇上正在弘仁殿,请王爷随老奴来。”
朱瞻墡回头看了知梦一眼却见她平静如常,他的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只是嗫嚅了下而已。
弘仁殿还是那个样子。知梦有些近门心怯,她知道朱瞻基在里头,她更知道如今他正阴晴不定,说不定又把谁炸个粉身碎骨。
朱瞻墡说:皇上,臣弟请了义净师傅回来了。
朱瞻基说:五弟一路劳顿回府歇着吧。
朱瞻墡走过知梦身边脚步顿了顿还是走过去了,殿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嘎吱声,听起来像绞架,知梦没听见过绞架的声音,但她想应该所去不多吧?
朱瞻基说:坐吧。
知梦便坐下,头仍旧垂得低低的,眼前的人她只能看见一段孔雀蓝的袍角。
知梦似乎听见了雪花敲击窗纸的声音,也听见了风呼号着撞击窗纸想找个缝隙钻进来,偶尔还有一声灯花的哔啵声,心思神游一圈回来知梦发现自己两手不知何时攥在了一起。
她有点紧张。
定定心神,知梦默默念经,想着自己是在大雄宝殿蒲团上跪着,面前是佛祖。
“路上一定很累,先睡吧。”朱瞻基没头没脑说道。
知梦起身双手合什:“贫尼想去先拜见皇后娘娘。”
在长安宫里也许还能睡得着吧?
“不差这一晚,好好歇着吧。”
知梦听见他衣服窸窸窣窣的声响,一急便站了起来抬头看他:“朱瞻基!”
朱瞻基在笑,小计谋得逞的笑。
“容儿有话要说?”还笑着,撩撩袍子一步步迈过来。
知梦恼自己沉不住气。
“贫尼想是皇后娘娘旨意让我进宫来祈福的,所以贫尼还是去拜见皇后的好。”知梦说道。
“山上风大寒冷,容儿的脸都冻得红彤彤,明天让他们拿些药膏抹抹免得再下去冻坏了皮肤,大明朝的皇后可不能顶着一张冻伤的脸。”朱瞻基说道。
知梦蓦然抬头与他对视,看到他眼里的光彩忽然便醒悟,自己越是激动他便愈得意,也许便愈发纠缠不清,几乎只是刹那间知梦冷静下来,敛去眼里的怒气。
“既然陛下说明日去见那便明日吧,贫尼告退。”知梦说道。
朱瞻基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阴鸷,但很快收敛起来:“是我告退不打扰容儿你休息才是,好在这里是乾清宫配殿,来往亦方便,容儿若有话就来乾清宫,无论什么时候。”
路上是很累,可被朱瞻基这一搅和知梦没有丝毫睡意,趺珈而坐心里也像是有股火窜来窜去无处发泄。
朱瞻基他凭什么还敢扰乱她的生活?凭什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凭什么……他以为天下人都逃不出他的手心么?他以为他想要怎样别人就要顺着他么?
直到手心传来刺痛知梦才回过神,手心里正慢慢形成一滴小小的血珠,像一颗朱砂痣。
知梦苦笑,自己又犯了嗔戒。
闭上眼翻来覆去想着师太说过的话知梦慢慢平静下来。
知梦一晚上没睡,早上宫女进来打算唤她起床时见她已简单梳洗过穿戴好了,仍旧是那蓝灰色棉布衲衣和薄棉尼姑帽,正闭着眼睛坐在地上的蒲团上念念有词。
知梦在做早课。
用过素食早膳知梦亦不说什么,研了磨坐下默经。
无论朱瞻基如何做她都不做任何反应,以静制动,如果这还不能让朱瞻基打消念头那看来她也只有死路一条能解脱彼此了。
面对着憔悴了朱瞻基她不能否认自己还有瞬间的心疼,但也仅仅是瞬间,更多的是想远离,他们之间即便还有缘分,在她这里已烟消云散了。
直到用过午饭才有小太监来请她说皇后娘娘有请。
知梦以为胡氏一定是憔悴不堪的,知梦以为长安宫里一定是愁云惨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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