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薇姑娘哪里敢去梦涯学舍？在她看来，自己沦落风.尘那是一辈子都要遭人耻笑的。她这样的人去学舍里教书，岂不是要坏了学舍的名声？夫人……不，庄女士也是个怪人，不但要她们用“女士”称呼她，还问她们这种风.尘女子能不能去教“音乐课”。
佳薇不愿意去梦涯学舍，庄梦羽也不会勉强。她理解佳薇的自卑，也明白佳薇为什么明明有比任何人都好的艺术天赋、音乐才华却还这么自卑。
这时代没有“明星偶像”，唱唱跳跳的事情都是被人看不起的。像佳薇这样不但卖艺还被逼卖身的伎人就更是玩物。她们就跟生在阴暗处的苔藓似的，见上一点儿阳光就得被活活晒死——唾面自干的心理素质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女士，今天您只是来听佳薇姐姐的琵琶的？不如也看看奴儿们的战鼓舞吧？”
小倌们笑盈盈地迎了上来，这个捧着一盆宝石般的红葡萄，那个端着装在玉壶里的桂花酿。
“好啊。”
庄梦羽挺喜欢这些小倌们的，这些孩子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在小倌中算是年纪很大的了。因为已经生出了胡须、腋毛和腿毛甚至是胸毛，这些小倌已经没什么商业价值了。
庄梦羽会买下他们就是因为这些年纪大了的小倌被小倌馆当作是淘汰品要处理给乞丐头子——这些小倌统统都是细胳膊细腿的，为了要延长他们的“使用期限”、也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更为了让这些小倌在侍奉客人时不会排出污物，这些男孩子天天顿顿都吃不饱，个个都被养出一副单薄干瘦的身材。
这样的身材又是从小没干过什么苦活重活的男孩儿，有的身体上还有各种毛病。可想而知不但缺儿子的人家不会要这种用谷道侍奉人的男孩儿，就是农家也不要这种下不了地、耕不田的孩子。这些小倌到了年纪没人赎身只会被卖给乞丐头子，然后有的被剁手，有的被砍脚，有的被刺瞎眼睛，有的被割掉耳朵。
这可是没有无菌手术也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人体缺失一部分后能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幸运的能活下来的残疾少年就会被乞丐头子拉出去乞讨。那些个发着高烧、眼看也要死了的男孩儿们也会被当成小道具，让小乞丐老乞丐拖着推着，说是重病的家人以此筹款。
这种残害儿童的“丐帮”庄梦羽在现代就见过，当时她作为路人甲帮不上任何一点儿忙，这会儿她有能力了，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而不作为？
京兆尹蒯海浪庄梦羽指望不上，庄梦羽也不能去等其他官员良心发现。这些早发现了这些事实而将之当作不存在的人注定不会是她的同伴，她便直接砸钱，买下了小倌馆和青.楼各一，再把买下来或是赎了身却不愿意去梦涯学舍的的男孩儿女孩儿们送了进去。
这些年纪才十几岁，人却像是沧桑了几辈子的孩子们在庄梦羽的羽翼下第一次露出了他们这个年纪应有的表情，是以只要庄梦羽有时间，她是不吝于花在这些孩子们身上的。
这些少女少年们也很懂事。她们知道不能光吃庄梦羽的不干事，便提出青.楼和小倌馆还是要开，只是不卖身就行。
庄梦羽也就由着这些孩子们去做。那些不愿意再在风.尘里打滚的孩子则依照各自的意愿，被庄梦羽送去读书的读书，送到店里帮工的帮工。
见庄梦羽愿意看他们跳舞，男孩子们都很高兴。他们洗去了那些油头粉面的东西，换掉了那些风.骚的衣裳，吃饱了小小的肚皮，个个看起来都是年轻精神。
又因为从胡人乐师那里学了关外的歌舞，白日里都在加紧排练，男孩儿们的精神头很好，唱起歌跳起舞来充满活力，与外面那些病秧子似的小倌根本不像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风头都给小子们抢去了……姑娘们！上啊！”
男孩儿们跳完了战鼓舞，女子们立刻鱼贯而入。这些曾经的青.楼女子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有舞蹈基础，唱跳起来比男孩子们整齐了一倍不止，其舞姿与歌喉更是令人沉醉得想随着她们的一颦一笑而一忧一喜。
歌声绕梁，舞影绰绰。公孙玉赞叹不已，只道梦娘这青.楼和小倌馆已经不再是那一般的烟花之地，倒像是……倒像是——
倒像是剧场里的偶像。
庄梦羽给少年少女们鼓着掌，她着实为这些孩子们高兴——不卖身也能有饭吃，这就是最大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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