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扫了一眼，看到了其中一个莲花纹路的花灯。
灯火摇曳间，竟是想起了秦珏在登临仙尊之位那日的样子。秦珏手握羊脂白玉雕成的并蒂莲花，锦衣华服，正衬他丰神俊朗的面容。。
神思恍惚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拎起了莲花灯，将一锭金元宝丢给了摊主。
摊主没有料到突然来了位这个大方的客人，急急忙忙地说道：“公子是不是给错了？”
秦珏清冷的声音响起：“随意给的，收着吧。”
说完，他转头，将这盏莲花灯递给了沈一。
沈一没有拒绝，接过了花灯，道：“处理完了？”
“嗯。”秦珏想牵起沈一没有握着花灯的另一只手，不料却被沈一闪避开了。
他有些失望地说道：“师弟是打算再也不原谅我了吗？”
沈一不想挡在摊子前影响摊主的生意，拎着花灯便继续往别处走去。
他漫不经心地道：“师兄，杀身之仇岂是一句原谅就可以抹去的？”
秦珏自嘲地笑了笑：“师弟……言之有理。”
他不再做声，安静地走在沈一的身后，陪着他走完一条又一条的街道。
走到了一处做吃食的小摊前，沈一坐下，喊道：“两碗面！”
“好嘞。”
秦珏也跟着坐在了沈一的对面。
莲花灯被沈一放到了桌上，因为沾染了渡劫修士的灵气，竟是比别的花灯还要璀璨几分。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喧嚣不已，沈一和秦珏间却静默了好一会。
秦珏先行开口：“师弟，我就要走了。”
自三大神器彻底在封印中落下的那一刻，秦珏便能感受到飞升的预兆。
摊主将两碗面端了上来，沈一像一个普通的凡人一样，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才道：“师兄，吃吧。”
秦珏依言，也拿起一双筷子吃了起来。
待到一整碗面都被沈一吃了下去，他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说道：“其实出来顶罪的时候，我就做好了身死道消的准备。”
秦珏本就心事重重，吃的不如沈一快，他还在一口一口地吃着面，听到沈一的这句话，立刻放下了筷子，看向沈一。
“我一直气的，并不是师兄杀了我。而是师兄没有迟疑，不加证实地杀了我。”
“希望下一次，师兄能够像之前在封印之地的时候一样，毫不犹豫地相信我。”
秦珏温声道：“我决不再怀疑师弟。只是我飞升在即，师弟尚在修真界……”
他说着，便要将自己的储物戒交给沈一：“渡劫期步步凶险，师弟一定要小心。”
沈一没有接。
他道：“师兄带着它们飞升吧，我用不上这些。”
秦珏赶忙回道：“师弟与我置气，是我活该，可修为一事关乎自身——”
“师兄，收回去吧。”
沈一没有解释，也没有接过储物戒。
秦珏拿着储物戒的手停滞了一会，方才失望地收了回去。
他认清了自己的真心，等待了千年，再次见到沈一，已是大幸。
莫说是身家性命，即便是为了沈一与整个修真界为敌，或是如莫玙一般永世不得自由，他都甘之如饴。
可沈一并不在意他的付出。
沈一甚至逼着他用三大神器镇压了莫玙。
此刻，天穹突然闪现金光，将满天星辰的光彩都遮盖了过去。
人群突然静谧了一刹那，随后便被这天现异象所震慑，纷纷跪了下来，道是仙人显灵，降祥瑞于世间。
唯有沈一和秦珏还坐着。
他们清楚这是什么。
秦珏满眼的沉痛与不舍。
飞升于他人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目标。
于他而言，却是阿鼻地狱。
他抬眼望了望天穹上慢慢浮现的天梯，沉声道：“师弟，天须峰我已经刻印下了你的气息，那里的一切你都可以调度。我为你打点好了修真界的一切，不会有人为难于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可以找寻舟，或者是待在天须峰。”
此刻，天梯已经完全出现。
金光一路蔓延，停在了秦珏的面前。
凡人这才发现仙人隐在人群当中，纷纷朝着秦珏和沈一所在之处跪拜。
金光本该立刻将秦珏带走，但是他在抗拒。
他不想离开。
他的师弟尚在下界，若去了仙界，仙人悠长的岁月下，再也见不到那人穿着红衣的身影。
而且沈一根基虚浮，倘若他到了仙界，修真界凶险无数，即便有寻舟照应，他也无法放心。
他最害怕的不是自己的相思无法纾解，而是他的师弟有任何闪失。
沈一朝他笑了笑，语气温和：“我知道你在努力。”
“努力地改变自己多疑的性格，努力地想要不顾一切地相信我。”
秦珏面露疑惑，有些听不懂沈一在说什么。
沈一却不管他，继续道：“但是做了错事就要承担后果，这个世界我不会原谅你。”
“希望下次再见，你能相信我。”
他拿起莲花灯，徒手变化出一支带着墨水的笔，执笔在花灯的一侧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赵瑜。
老仙尊座下第二个弟子，赵瑜赵清玉，千年前修真界惊鸿一现的清玉君。
不是凡世书生的温不斐，而是凭一己之力突破渡劫，可与当年的淮玉君一争长短的清玉君。
老仙尊早已坐化，浣玉仙子被镇压在天生桥下，带着那些无法洗脱的罪恶，永世不得而出。
清玉君却在秦珏的登位大典之上身死道消，千年后的沈一带着温不斐的身份再次归来，那个恣意飞扬红衣翩然的清玉君却只停留在了千年之前。即便真相早已大白，发生的过往却不会被轻易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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