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可笑。”顾双凰道, “为她倾尽一生还以为自欺欺人, 这才是可笑。”她看着温世昭的眼睛，又紧跟一句，“不，应该是可怜。”
温世昭收回视线, 平静地：“你不是我也不是她。你没有经历过我们的波折, 不能感同身受。”
“当然不能感同身受。”顾双凰摇头一笑，“可我说的也不是你，不是她，而是你们。”
温世昭皱眉：“我们？”
“是。”
顾双凰沉吟斟酌措辞：“作为你们这盘爱恨情仇棋局的旁观者，从我眼睛看到的东西, 棋局到现在输赢已经分出来了不是么, 你没有赢也没有输，她也没有输没有赢, 你们勉强算是平局吧。你以为的, 她又何尝不是呢？”
“师姐你错了, 我已经输了。从遇到她开始, 就输了。不过你说的也对, 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 不但是我可笑又可怜，她……也是。”温世昭抬头仰望着湛蓝天边，微微眯起的眼睛, 眼中无悲无喜, 空洞无物。
“好了, 不说这些了，多愁善感可不是你的作风。”见她变了语气，顾双凰转移话题，态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何况，当年你先遇到师姐的。”
只可惜缘分这种东西没有先后顺序，没有道理可言。她们一个江湖女子，一个国家皇子，注定有缘无份，又能期盼什么呢？顾双凰再多不舍也只能忍着，在那人需要的时候出现，合适的时候归隐，所以许多年前才能走得干脆，当年萧韶君来了她也能不争什么，独自一人离开王宫回到她的江湖。
有种人，叫红颜知己。
她懂，温世昭也懂，所以互相视为人生知己，唯一的。
温世昭心里没来由锐痛，脸上却不动声色，故作没好气地：“你还好意思提当年？那时候孤被你追着揍了多少回，要不是师父护着孤，早被你的木棍打个半死不活。”
顾双凰莞尔：“你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芝麻绿豆的小事被你记了十几年，都当王上了还这么小气呢？”
温世昭别过脸：“孤记一辈子。”
“还真小气。”
“下辈子孤也记了。”
“行行行，都是师姐的错，你也别记恨了，咱们好汉不提当年勇，江湖事江湖了。王上，您觉得呢？”
“好啊，等孤哪天不做王上了，混入江湖再找你算账。”
“那师姐在江湖等着你。”顾双凰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没忍住弯起唇边勾起满脸笑容。
这么几番话搅了搅，故意掩盖那些多情伤感，谁也默契不再提了。温世昭挑了挑眉头，轻笑道：“师姐，孤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你看看就知道。”温世昭脸上泛起一丝雀跃，她站起身来，不用拐杖颤颤巍巍挪着脚步向顾双凰走去，“你看，孤现在可以下地走了！”
这与分离那时天壤相别，顾双凰睁大些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温世昭边走边喘气，分明走得还很艰难，温世昭额头鼻尖缓缓溢出细密的冷汗，脸色也缓缓涨红。
仅仅是三五步的距离，走得艰难。顾双凰担心她摇晃的身子跌倒，站起来就要去帮她，却被温世昭挥手打断：“你不用再扶孤，孤可以的。”
曾经无数个夜里，温世昭也是这么跟她说，不用扶，她可以。可换来的却是一次次摔倒，一次次失望。顾双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在王宫陪了她三年，双腿毫无起色，在她离开五年之后再见，这还真是一个好消息，总算是有所痊愈。
她望着摇摇欲坠的温世昭，望着她向自己越走越近，顾双凰有些手足无措的。温世昭与她一臂之距，发软的两腿实在坚持不住，赶紧抬手撑在顾双凰的肩头稳住身形，她喘了几口气平复呼吸，摇了摇头道：“不行了，这已经是孤的极限。”
“你还是小心些吧，看着你这样走路，把我吓一跳。”
“总比以前好多了，以前一步都走不了。”温世昭弯腰指了指膝盖部位，“这里还一片淤青。”
顾双凰白了她一眼，扶着温世昭坐在自己位置：“就你这倔性子，大半夜不睡觉自己一个人在寝殿偷偷站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呢。”
温世昭笑了笑：“不站起来还怎么骑马射箭？孤已经十年不曾骑过马，武功也废得差不多了，很无趣的。”
“如今天下一统，已不需你骑马射箭和征战沙场，再且你身边这么多人保护你，有没有武功也不重要，身子最为紧要。”
“孤知道。不过统一天下，那是孤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与孤骑马射箭无关，孤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温世昭说起来心里还是苦的，她摇摇头叹口气，接过顾双凰递过来的茶盏，喝了几口茶水。
“别担心，总会恢复如常。”
温世昭笑笑：“但愿吧。”
后厨方向上空一股熏烟袅袅，随风飘来一阵食物香味，温世昭鼻尖突然一动，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黑眸泛起光亮：“好香啊，孤闻到了红烧肉的味道，师姐你闻到没有？”
顾双凰点头：“是挺香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是红烧肉？”
温世昭得意地：“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孤的长姐不但会打仗还会厨艺，长姐的拿手好菜就是红烧肉！”
话音刚落，温玉祁与萧韶君端了菜盘子从后厨走出来，她们听到温世昭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温世昭见着她们，耳根子泛起红。温玉祁挥手招呼道：“王上鼻子够灵的啊。这时辰了饿了吧？快去洗洗手，过来吃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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