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把家务忙完，田已经黑了，一家三口坐在灶房旁边的火坑边烤火，冬月尾，天气冷，就着油灯和火坑里柴火的光亮，叶志贵拿出书本和纸笔，一本《三字经》叶志贵已经都能用炭条写出来了，刘氏能背前面两句，假文盲阿莲能认十个字，叶志贵把字捡起来很快，三字经里的字基本都能默写，只是用毛笔起来比较难，小时候在村学哪来的条件正正经经的写字，没有钱买毛笔和纸张，所以写字要从头学。
叶志贵拿出毛笔，爱惜地摸了摸，蘸了蘸碗里的水，按照已经模糊的记忆中村学先生教的方法，拿起了笔，哎呦，握笔姿势没错，坐姿也端正，可为什么看起来别扭呢？生硬，太生硬了，叶志贵整个身体绷得紧紧的，像个关节锈死的机器人。阿莲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爹，果然硬邦邦的，他爹太紧张了。叶志贵用了很久写完了一个字，汗都出来了，由于是用水写在桌子上，又是第一次写，不会把握力度，笔划交错的地方一洼水，谁也不知道他写对了没有，阿莲没有做声，首先得让他习惯毛笔。阿莲她自己的情况比叶志贵好不了多少，只是没有他那么紧绷。他们一人一枝笔在桌子上练习，觉得差不多了，阿莲拿出已经裁好的纸一人分一张。
“我就在桌子上练习，这纸给我写糟蹋了。”刘氏心疼白白的纸张。
“把字写好了就不算糟蹋，只要能学会写字，这点纸算什么？”阿莲说。
叶志贵点头赞同，不在纸上练习，是不会写好字的，他家现在不差买纸的钱。
刘氏格外珍惜，比划了半天才敢写，感觉没有写好的地方，重新加了一笔，那效果一言难尽，她自己也觉很不好意思。等到再次写时，心中有了一些成算，按照叶志贵教的写法一下笔，不错，能认得出来，没有缺胳膊少腿，阿莲冲她娘比了个大拇指。阿莲自己写得和刘氏好不了多少，她上一世是铅笔、钢笔、自来水笔一路学过来，后来甚至很少动笔，整日对着电脑。这软趴趴的毛笔她也惧呀，不是她不想写好，实在是水平有限，阿莲有些羞愧。叶志贵看看闺女的字。又看看媳妇的字，再看看自己的，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阿莲聪明，比不过还想得通，比不过他媳妇，这怎么可能？
“爹，你初字少了一点，善字少了一横。”阿莲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爹的错误来，狠狠地打击他爹。
“……”叶志贵想狠狠掐一下他闺女的小脸。
阿莲想起来小时候的识字卡片，嗯，等过段时间字练好看些了，先把《三字经》里的所有字做成卡片，然后再把《千字文》里的字做成卡片，她要像前世老师对付学生一样对付她娘，不怕她学不好。至于她爹，他现在最重要的是练字，然后是学习和背诵郭子瑜送的《五经》和其他起点高一些的书。
叶志贵比谁都学得认真，他有能力圆小时候的梦想了，很珍惜学习的机会。到过郭家一次，他深深地感到自卑，看到了差距，使得他更加希望自己成为向郭树庭那样的人。
“爹，大哥买铺子了，我刚刚到攀子哥家听说的！大哥现在真发财了，庄子铺子什么都有了。”叶志武喜欢到处跑，消息最灵通。
“妈呀，大哥家到底有多少钱呀，分家这才几个月呀，不会是以前就藏了钱吧？”周氏嫉妒得发狂，“大哥大嫂这些年表面上老老实实，实际上不知道哪年就藏了钱。娘，到族长那里说一下，大哥的那些钱应该拿出来分的，不可能几个月就发家了。”说得自己眼睛发亮，仿佛那庄子铺子在自己手里了。
“把老大喊来问一问，说清楚也好，几兄弟之间没有猜疑。”李氏心里一动，附和着说。
“老三，把老大喊来。”叶道祥吸了一口烟。
“不用喊，我来了，铺子开业来通知一声的，一来就听到这样的话。阿莲你去喊族长爷爷来，咱们把话说清楚。”叶志贵站在门边听了一会，气得一脸通红。
“哥，你别听那婆娘瞎说，我回头收拾她。”叶志文说。叶志贵不和他们说话。
阿莲一直都是他爹的小尾巴，她听到周氏李氏的话，看到叶道祥的对他们的纵容，连忙跑着到族长家，把事情说了，族长叹了口气走到叶道祥家。
“伯伯，这些年我是怎么长大的你应该知道，奶奶过世以后，我过得比村里最穷人家的孩子都不如，我饥一餐饱一餐的长大，长大了我拉扯弟弟妹妹，吃的苦我不用说村里人都知道，吃苦我不怕，我认为我是长子，家里多多少少会有我的地位，分家时，我才知道我什么也不是。但我爹怎么分家我都不做声，我知道做声有没有用，家产传到爹手里就是爹的，我虽然伤心我不做指望，但是现在我自己赚的家产，这一个个的竟然还想要，爹，你认为没有分家时我隐瞒了？那些年你给我多少钱？我和我媳妇每天从早到晚的忙，我到哪里去找钱？人家一说你就相信了。”
“天打雷劈的，你这是说我亏待你了，我一把屎……”李氏拍着门板骂了起来。
“你有没有亏待他们一家村里都清楚，别放泼！”族长说话了，“道祥呀，为贵子的事以前我提醒过你没有？我说你要对贵子好一点，管管你家婆娘，说过几次你应该想得起来吧，人家说有后娘就有后爹，你就跟后爹一样。分家时我想，既然贵子对家产分配没有意见，分出去过几天安静的日子，比在这个家里天天操劳要好。我清清楚楚地对你说过，贵子既然没有得到长子应该得的家产，以后你们两口子就跟着你另外两个儿子过，贵子只需要过年过节送点东西表示一下，你那是怎么说的，你说你有两个儿子养老不需要贵子养老。分家时财产清清楚楚都没有意见，怎么？看到贵子有庄子铺子了，心里不舒服了，又想要了？你家怎么竟干一些没有脸的事呢？贵子不是你的亲儿子？你对他比对两姓旁人都不如，叶道祥！你的脑子是装屎用的？作为一家之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不清楚？还是你故意装糊涂？这几个月你们没少吃贵子的东西吧？怎么吃完人家送的东西就想人家的家产呢？脸呢？”
族长发火了，撕开叶道祥的脸皮，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叶道祥一脸通红，他没有想到不仅大儿子不给他脸，族长也不给他脸。
“贵子你回去吧，你这些天很忙，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族长说完自己扭身就走了。叶志贵和阿莲也要走，
“大哥，我真的没那意思，我就是听到了回来说一声，不知道会成这样。”叶志武被族长说得很不好意思。
叶志贵点了下头，带着阿莲走了，这地方以后少来。其实他今天就应该不理会他们。
“就你多嘴！”叶志文朝周氏发火。
“我就自己说说，谁知道会闹这么大。”周氏嘟嘟嚷嚷。
“他这是打我的脸呀，这些年我拉扯他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哪里亏待了她？”李氏在房间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你好意思说把他拉扯大，你怎么拉扯大的？你多少次不给她饭吃？我看到了说你一次你就闹一次。为了不吵架我就不说了。”
“人家还不是说你是后爹！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天打雷劈的，这些年为他操的心都喂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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