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吗？
他在她颈边安静地呼吸，吐出的气流迅速在肌肤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还没带来凉意，就被下一片炽热的吐息覆盖。
她用手指轻轻梳理他的头发。斑的头发天生就乱，又厚，不注意的话容易打结。她记得以前她常常用一把木梳给他梳头发，遇到打不开的结时，她会试着一点点弄，但他就会不耐烦地直接把那点头发扯断，然后洋洋得意地说“这点小事也值得花时间”。
那把木梳她一直留着，到现在都记得上面有朵画得很粗糙的桃花。他走过后，梳子被她不小心摔过一次，缺了个木齿，她还心疼了好久。
恨不恨呢？
“斑。”
“……嗯。”
真奈歪头蹭了蹭他的头发，闭上眼睛，问：“以前……一直拖着不结婚，是你故意的吧？”
她记得静子曾说，男人结了婚就不一样了。那时她还如获至宝，傻乎乎地想，要怎么让他开口求婚。结果他早就懂了，还有意不让家庭成为他的负累。
拥抱着她的男人紧了紧手臂，半晌才在她耳边低低“嗯”一声。
“还有，你也是故意没让我怀孕，对吧？”
男人的身体显而易见地绷紧了，头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安。他呼吸加深，一瞬间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放弃了。
“嗯。”斑的声音显得很苦涩，“对不起……真奈，对不起。”
真奈叹了口气。
“唉，怎么说呢，虽然我从来没想过用孩子绑住你什么的……”出乎意料，她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说得上轻松，最多只带了些唏嘘之意，“但你这样做，果然还是挺伤人的吧？”
斑重新把头埋到她肩颈处，抱她的力道就像害怕她会突然跑掉。
“更不要说后来说了很过分的话，一去不回……”
“……”
“再见面的时候嫌弃我是秽土转生的尸体，还打我。”
“我没嫌！”斑一下就把头抬起来了，着急分辩。
“那你总打了吧？”
斑再次说不出话来，身体绷得像块钢板。
当真奈细碎的笑声响起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又被她耍了。
“喂，真奈。”他低低地、仿佛有些恼怒地叫她，僵硬的身体却放松了些。
“所以，你问我恨不恨你？”真奈吐出一口气，声音中的笑意消去，变得悠远，如同荒野里飘落的第一场雪，又轻又凉，“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过后，你却这样问我。”
所以……答案是肯定的吗？苦涩从心底翻涌上来，却又有种释然的平静。斑想，果然，他到底哪儿来的妄想，居然奢求她不会恨他？
会离开他吗？斑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然而心却不断往深处沉。
“恨吗？”真奈轻声重复着，似乎苦笑了一声，“斑，我当然……”
他该……放手吗？斑有点恍惚地想。
“……很生气啊混蛋！！！”
猝不及防地，怀里姑娘一个肘击过来！虽然因为身体被他桎梏着，没能发挥出多少力道，但这一下还是够斑很没形象地龇了下牙。
这点痛一点不重要，丝毫比不上他此刻的懵逼感。斑还愣愣地站在原地，结果真奈已经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身又当胸给了他一拳。
这下他接住了。
“宇智波斑你难道是个傻白甜吗！”
光线幽微的室内，真奈的眼睛映了两点外面的灯光，亮得惊人，很是愤愤地盯着他。
“……哈？”仓促之间，斑只来得及发出这么一声。
“恨个鬼啊恨！你恨别人的方式是为他死去活来最后还要嫁给他啊！”真奈又挥出一拳，再次被男人准确接住，干脆扑到他怀里，重重一脑袋撞他身上。
然后好几秒没开口。
“呃？”斑小心翼翼地摸摸她后脑勺，斟酌道，“真奈，小心撞得头痛。”
真奈一拳捶他胸口上。
“要不是打不过你，我肯定揍你一顿！”她翻个白眼，可惜没人能看到，“我当年就打算这么干，要不是遇到意外，哼……你难道觉得我是那种幽幽怨怨，只会在原地等你的人吗？”
当年她是打算找到他以后，打一顿拖回木叶的！
斑总算回过神来了。下意识地，他先搂住未婚妻的腰，这才顾得上说话，道：“你之前可不是那么说的。”
仔细听的话，居然还能听到一点委屈。
“哪一次？”真奈莫名。
“……就是那一次。”斑提醒她，“在战场上，我问过你。”
“哦，那个啊。”真奈恍然大悟，颇有些不好意思，甜甜地回答，“随口说说嘛，就想气一下你而已。”
斑：“……”
“好了，别生气嘛，斑大哥~”真奈蹭蹭他，声音比刚才更甜蜜一万倍，还跳跃着藏不住的得意和开心，“难道还不允许我小小报复一下你啊？那也太过分啦！”
斑垂下头，借助隐约的光线，在视野中描摹出她的面容。
在笑。
“呵……果然长进了。”他低声轻笑，“该说不愧是真奈吗。”
宇智波族长结婚的那一天，木叶不少人都看到那位表情习惯性冷酷的族长，在新娘面前笑成了一个傻瓜。
众人纷纷表示大跌眼镜，以至于第二天木叶八卦报纸被哄抢一空，只因大家都想要保存一份宇智波族长傻笑的照片，好作为传家宝。
就连火影大人都啧啧称奇，悄悄买了一份报纸回去，还被自家弟弟呛了一句。
甚至族长大人的亲弟弟，也若无其事地收藏了一份。
但族长大人本人并不关心这些八卦。他只是牵着他的新娘，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
失而复得，最为珍惜。
他想，真奈还真是把他当小孩子哄了。他终于能够想明白，曾经的战场上，面对他的疑问，真奈究竟为什么那样回答。
因为，失去爱比失去恨更加让人绝望。她大概是觉得，如果他觉得她恨他，他一个人活着会好受一些。
真是小孩子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也没成熟到哪里去。
半斤八两，倒是刚刚好。
“斑，你在笑什么？”身着纯白嫁衣的新娘娇声问他。
“我在想，”斑轻松地笑道，“如果这就是现实的话，那么放弃无限月读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你还想再来一次啊？”她紧张地睁大眼睛，气势汹汹地狠戳一记他的腰，“大龄中二病！想都别想！”
宇智波的族长大笑起来，引得宾客纷纷注目，他也毫不在乎。
其实他的意思是，原来真实也可以如梦一般美好。
美好到，他想用一生去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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