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是个天真善良的真·十七岁小姑娘，那么这个瞬间她幻想的应该是薛无涯对她全权信任，哪怕她没有证据，只要她开了口他都会相信。
可惜，庄梦羽不是真正的十七岁。老黄瓜刷新漆的她想起的是过往经历过的那些男人们的嘴脸。
再睁开眼睛，庄梦羽放开了那个香囊。她走到一旁的书架，从中翻出一册不起眼的书来。这个书架上到处都是这种貌不惊人的线装书，除了庄梦羽本人，就连薛无涯都分不出她每天在看在写的是哪一本。这些外表上一模一样的线装书又时常增加减少，天天跟着庄梦羽的浣剑、珍珠和玛瑙都说不出这些线装书统共有几本。
三个在庄梦羽面前最得宠的大丫鬟知道的只有这些书叫作“企划书”。至于什么是“企划”，“企划书”是用来做什么的，三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犹豫了一下，庄梦羽还是翻开了那本企划书。
她不是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合作者。这一点不论是在给薛无涯打工的时候，还是和薛无涯成婚了之后都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化。说庄梦羽一直有藏私也是可以的，因为她做的事情就是不折不扣的藏私。
这一方面是因为庄梦羽不想被人发觉自己是穿越来的，被人当成妖怪给弄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庄梦羽无意中窥见了薛无涯野心的一隅，难免会有走在钢丝上、脚下是万仞深渊的危机感。
和薛无涯两情相悦之后，庄梦羽多了些踟蹰与犹豫。她一方面不想对自己另一半的薛无涯有所隐瞒，一方面又怕自己把自己的来历说清之后薛无涯变了脸。
——说到底信任这种东西也不是绝对的。许仙对白娘子多么的深情款款啊，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又是多么的伉俪情深啊。可是等许仙知道了白娘子的真身是妖非人，他是怎么对待白娘子的？鸳鸯散也不过就是一刹那的事情。
就是和薛无涯情到浓时庄梦羽也没想过自己这一辈子的人生就全托付在薛无涯的身上了，是以她一直都给自己留了一手。
又因为庄梦羽太能倒腾，薛无涯在与她两情相悦之后就彻底放开让她随便去倒腾，对于庄梦羽的事业，薛无涯是很少横加干涉的。在四皇子带着使节团进京之后，薛无涯更是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忙得连问都不问韶华公府的产业如何了。连对待自己的产业都尚且如此，就不需要提薛无涯对庄梦羽的产业是如何了。
所以现在庄梦羽肯定薛无涯对自己面前的这份企划书一无所知。她重看了一遍那份企划书，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把企划书放回了书架上。自己则长叹一声，坐回了床上。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企划不能轻易地施行。总之还是先听听薛无涯怎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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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梦蝶不是真的喜欢薛无涯，但她难道还不能与薛无涯戏乐一番，骗些逢场作戏的甜腻情话来听听么？反正不要白不要啊！
眼见薛无涯愿意陪着自己演戏，庄梦蝶立刻翘起了小尾巴，又是要薛无涯喂她吃菜喝酒，又是要薛无涯称赞她貌美聪明。薛无涯耐着性子陪庄梦蝶周旋，两个人都是嘴甜心苦各怀鬼胎。
等薛无涯总算哄住了庄梦蝶，以“我再不回去你姐姐恐会生出疑心，若是让她走漏了你我的风声，倒是不好。”为借口回了沉香苑，月亮都已经上行至中天。
眼见卧房中一片漆黑，显然是这里的女主人已经熄灯睡觉，薛无涯悬起来的心刚落回了地上，人就苦笑着升起三分落寞来。
——梦娘即便知道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也放放心心地睡觉去了。
这究竟是意味着梦娘信任他，不会胡思乱想，他应该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还是说这根本是因为梦娘一点儿也不在意他是不是会三心二意，横竖三妻四妾是男子的权利。一个男人要是铁了心要背叛一个女人，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我庄梦羽就是要做天下第一的妒妇毒妇！我就是要我夫君心中只有我一人，我就是要我夫君眼中只有我一人，我就是要我夫君怀中只有我一人！』
这些话薛无涯仅仅是从金戈的口中听来的。这会儿再回想起来倒是不知是希望庄梦羽说得是真心话，亦或是当时那种状况所需要的场面话。
皎洁的月光下，薛无涯轻轻地推开了卧房的门。外间浣剑等人不在，兴许是去了茅房。薛无涯没有在意，自己披着一身月光走了进去。
“回来了？”
黑暗中一个声音幽幽响起，薛无涯脚步一停，随后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看清了床上的庄梦羽。
见薛无涯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庄梦羽暗自好笑。她从床上爬了起来，自己去点了盏灯来放下。
“像不像没能抓奸的正妻暗暗生气，等着深夜未归的夫君回来准备大闹一场？”
庄梦羽自己在桌边坐下，也不帮薛无涯更衣。薛无涯眸光微微闪动，也不生庄梦羽的气，自个儿就把外袍给脱了下来。
“……夫人都知道了？”
知道他和蝶妃做了什么还这么镇定？
“是亲眼看见了。”
庄梦羽咧了咧嘴。自家老公搂着别的女人吃吃喝喝嘻嘻哈哈，哪怕知道这就是应酬，这就是虚与委蛇，看在为人.妻子的女人眼里，那也跟针刺着一般，眼泪都快泛滥了。
“蝶妃让夫人过去的？”
薛无涯状似不经意地问。
“算是吧。”
庄梦羽模棱两可地答。她没脸对薛无涯说便宜妹妹没来跟自己挑拨离间，纯粹是自己心里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这才做出这种像是不信任他人品的事情来。
薛无涯的眸光黯了一黯。
“那——”
他歪头，想问自己的小妻子为何要等自己到现在。
“夫人有什么话想对为夫说？”
庄梦羽被薛无涯这种毫无心虚可言的噎了一噎。
“也……没什么。”
努力笑了一笑，庄梦羽垂下了眼睫。
“我只是想说、我知道你和蝶妃……和庄梦蝶是在虚与委蛇。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和谋算，所以才暂时愿意陪着她玩儿这种虚情假意的过家家。不论庄梦蝶想让我看见什么、不论庄梦蝶如何挑拨你我的关系，我都不会上她的当，真的误会了你……”
说到最后几句，庄梦羽自己都有些心虚。因为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不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对薛无涯保持满满的信心。
毕竟她对薛无涯的感情不是嘴上说说，而她真的没有大度到能与另一个女人共同分享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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